《她还在歌唱》小说免费阅读

（五）

海巫用魔法将阿莉亚的鱼尾变作人类的双腿。

但在踏上海岸的那一刻，她察觉到了魔法的真相——自己的鱼尾仍在，只是被施加了认知干扰魔法。

阿莉亚想起临行前，海巫们露出的古怪笑脸，以及那句莫名的话——

“你以为人类会接受真实的你吗？”

踏在陆地上的每一步都宛若踩在破碎的贝壳上，脚底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，脚尖不断渗出淡蓝色的血液。

——这就是那群巫师设下的阻碍，他们想让自己暴露，借人类之手除掉她。

但她不能害怕，已经到了这一步，必须继续向前走。

阿莉亚在岸边遇见了先前一面之缘的王子。

自己的能力已经被激发，但还不能完全控制住，所以她只能暂时表现成不能说话的样子。

王子对装作哑女的她一见钟情，声称自己在海岸寻找曾经的救命恩人，将她带回了王宫。

短暂接触后，阿莉亚发现——这个看似优雅的王子是一位沉迷艺术创作的诗人，他无比沉迷于自我感伤。

王子将她作为王宫的贵客接待，称其为“我的哑巴缪斯”，把她的沉默美化成“女性神秘的献祭”。

阿莉亚不打算解释，因为这人本质并不在意她的说法——每当她用文字提出一些政见时，王子都会温柔地拉过她的手，摇头道：“美人不应该在意这些。”

在这座宫殿里，她还见到了王子的未婚妻——来自邻国的帕尔瓦蒂公主。

这位公主并不具备人类世界要求的美名，相反，侍从们门口中的她相当叛逆无礼，这样的人必会惹清高的王子厌烦。

帕尔瓦蒂对她的到来并不感兴趣，只是扫了自己一眼便失去兴致，那粗略的一瞥仿佛是在看什么无聊的标本。

阿莉亚的行动没有受到过多限制，大家都默认一个女人做不了什么。每当夜晚来临，她都会在假装入睡后独自外出。

一切都十分顺利，直到满月之夜的来临。

这一天，她能明显感觉到，此时是干扰魔法能量最弱的日子。换句话说，她很有可能会暴露。

阿莉亚决定称病抱恙，不让任何人来打扰自己。

但消息被送到王子耳边后，他不顾一切地想来看望她——声称想要欣赏“病弱”的艺术。

在王子破门而入的那刻，他看见了阿莉亚的鱼尾，露出惊艳的目光。

月光透过彩窗照在鱼尾上，鳞片折射出的光斑在墙面拼出自然的画卷。

他迅速合上了门，走到人鱼身旁，惊叹道：

“多么美丽的珍藏品！”

黏糊的眼神让阿莉亚感到恶心。

王子痴迷地掏出随身匕首，想要割下一片鱼鳞作为纪念。

刀锋落下前，阿莉亚张开嘴巴。

但她没能发出声音，因为眼前的男人已经倒下。

阿迪拉怔怔地看向窗外，一个熟悉的人影破窗而入，先她一步将王子放倒。

她认识这个笑得肆意的人，那位因“不够柔美”被王室厌弃的女人。

——帕尔瓦蒂。

（六）

进入房间后，帕尔瓦蒂毫不客气地抓起地上的王子，往他的嘴里灌了某种药剂。

阿莉亚安静地坐着，默许眼前的一切——她有预感，这个女人不会伤害自己。

做完这些，帕尔瓦蒂才抬头，正式打量起她。

“我现在知道你的秘密了，害怕吗？”

她笑着威胁眼前的阿莉亚。

阿莉亚闻言果断地摇头，试图寻找房间的纸笔，却被帕尔瓦蒂制止。

“你可以开口，声波的能力不会主动伤害女人。”

阿莉亚愣住了，似是不明白面前的人为何会知道这些。

她隐隐觉得，自己即将找到苦寻多日的答案。

“我的导师知道海底的事，为此，她曾受到王室的驱逐。”

帕尔瓦蒂简单地陈述着，伸手轻抚眼前人鱼的鳞片——与王子截然不同，她的动作不带恶意，纯粹出自好奇。

“她曾是海底的人鱼，因为得知真相而被追杀。导师总和我说，海底有她失去声音的妹妹......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你的祖母。”

阿莉亚睁大了眼睛，她终于明白帕尔瓦蒂出手帮助的原因。

在无意间拿出破碎的项链时，自己清楚记得，这位公主难以言喻的眼神。

“最初，我来到此地只是想调查他们迫害导师的原因，没想到......”

帕尔瓦蒂没有接着说下去，只是冷笑一声，恨恨道：

“他们需要我们扮演两种童话角色——要么是无声的装饰品，要么是懂事的牺牲者！”

说到此处，她犹不解气，狠狠地踹了地上的王子一脚。

瘫倒在地板上的人无声无息，宛若一具沉默的尸体。

不合时宜地，阿莉亚的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：现在的王子正像他苦苦追求的“艺术”。

“你给他喂了什么？”她好奇地问。

帕尔瓦蒂耸耸肩：“还能是什么？会让他做噩梦的沉睡药剂罢了。”

阿莉亚不禁失笑，她正想开口，帕尔瓦蒂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
“你知道吗？王室的男性拥有人鱼的血统。”

擦着匕首的女人幽幽开口，声音宛若刀刃上泛着的层层寒光。

“他们害怕返祖现象，所以要把你们污名为怪物。”

“而你们海底火山那名为‘守护’的法阵，正是几百年前，由抛弃双腿的人类巫师亲手建立的，至于目的——是为了限制你们的力量。”

（七）

帕尔瓦蒂将她带入一间密室。

她告诉阿莉亚，这是王室的生物收藏室，每一个培养罐里都放着不同的人鱼胚胎标本。

只有女性人鱼能够通过声波传递力量，王室不愿承认血统，又觊觎他们得不到的能力，便与海洋深处的同类串通，以守护之名猎杀人鱼，试图通过研究得到她们的力量。

阿莉亚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画面，即便早有心理准备，亲眼所见还是让她无比震撼。

她看见某个培养皿边写着的标签：“雌性，歌声频率四十赫兹，可导致船舶共振。”

在这间密室里，阿莉亚还发现了王子落下的诗稿，诗名是《论海妖的美丽献祭》，他在里边洋洋洒洒地写着：“泡沫是最崇高的女性艺术——用自我消灭完成爱的永恒。”

她甚至能想象到那个癫狂男人狂热地望着眼前的一切，发自内心地书写这些文字的模样。

心脏在胸口剧烈地跳动，强忍着恶心带来的颤抖，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——不能恐惧，要愤怒。

帕尔瓦蒂牵起身边人颤抖的手，温柔地安抚她，又将一块石头大小的物品放在她的手心。

“这是什么？”阿莉亚轻声问道。

“导师死前留给我的，能够记录声波的宝石。”

这是被王室残忍杀害的，由人鱼心脏结晶而成的宝石。

帕尔瓦蒂看着她，缓缓开口。

“它能给你带来帮助，不——是给我们。”

（八）

阿莉亚回到了海底，她将声波石留给了帕尔瓦蒂。

帕尔瓦蒂来到王宫的礼堂。

教堂的执事看着这位深夜来访的公主，联想到她往日的传闻，露出不耐的神情：“殿下来这做什么？”

“借礼堂的乐器，我有新的音乐创意。”

帕尔瓦蒂面不改色地回答。

“好好的女人搞什么音乐？”执事打开了大门，忍不住轻声吐槽。

踏入门内的女人没有回头看他，似是不曾听到。直到门合上的那刻，才传来叹息般的，宛如自言自语的回应。

“上帝说要有光，可没说光不能是女人点燃的。”

进入礼堂的帕尔瓦蒂并未走向那些乐器，而是径直来到扩音仪器旁。

她将声波石打开，放入扩音仪器内。

此刻，陌生的歌声响彻整座宫殿——那是阿莉亚离去前，在声波石内留下的声音。

是她模仿海底火山心跳频率的声波。

声波在扩音仪器的作用下不断传送，震碎了王宫的层层玻璃，震掉了殿内华美的水晶吊灯，纸醉金迷的贵族们纷纷拍手，称其为“新式音乐”。

在他们不曾注意的角落，沉默的侍女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片，喃喃道：“这是革命的声音。”

（九）

在地面上的人们看不见的海洋里，也因这个声波产生了剧烈的震动。

这是百年未见的海底地震。

阿莉亚不断靠近最深处的那座火山——她要破坏这个禁锢法阵！

只有这样，才能找回所有人鱼女性的声音。

海巫们拦在火山口，愤怒地看向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，威胁道：

“没有双腿的你将会永远残缺！”

阿莉亚放声大笑，当众撕碎幻术，露出原本的鱼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