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山里有个王子病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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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婴宁家的日常活动规律又枯燥,吃完晚饭,她会把奶奶推到屋外纳凉,然后返回来写作业,刘桂芳负责收拾碗筷、整理衣服,许思睿则坐在炕上看陈斌借给他的课外书。
为了防止借出去的书本有去无回,陈斌模仿图书馆的借书制度弄了借书卡。每本书都有一式两份的借书卡,上面清楚地标注了借过的人、借阅日期以及归还日期。
许思睿发现几乎每本书的借书卡上都有祝婴宁借阅过的记录。
一开始有这个发现纯属偶然,他不甚在意,但在借过了十几本书,上面却通通有祝婴宁借阅过的记录以后,许思睿的好胜心被勾起来了,他特意在陈斌书架上那堆书里翻出了一本祝婴宁没借过的《卡拉马佐夫兄弟》,一有空就抱着啃。
祝婴宁出于好奇问过他几回书这本书讲什么,他总是神神叨叨地说:“你等我看完再借去看不就知道了?”
这种幼稚的较劲让她哭笑不得。
然而今天有些特殊。
晚饭过后,祝婴宁没看到许思睿,往常总是被他捧在手里啃的大部头《卡拉马佐夫兄弟》也被他随意扔在角落里。由于白天刚刚经历换座位的风波,许思睿的敏感出乎她的意料,她担心他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心情不好,于是写完作业后特意出门转了一圈,想找找他在哪。
杨吉等人窝在棚子底下打扑克,天气变热以后,他们在棚子上挂了一圈蚊帐防蚊。祝婴宁撩开蚊帐走进去,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许思睿。
杨吉叼着烟,摇摇头,朝周围的工作人员看了一圈:“你们有谁见到许思睿了吗?”
其中一人随口应道:“几分钟前见过,他跟我要了点宝贝就走了。”
祝婴宁不懂他在说什么,呆愣愣重复道:“宝贝?”
大家心照不宣地笑起来,笑得她越发困惑不解。杨吉朝她摆摆手,说:“好孩子不用知道。这小子怕黑,估计跑不远,你要实在想找他,可以去村头那看看。”
村头有棵树,树下常有人纳凉。祝婴宁觉得有理,于是道了谢,转身朝村头走去。
几个老人坐在村头的树下摇着扇子侃大山,祝婴宁过去转了转,没见到许思睿。
她正感到纳闷,就见大树右边的石墩子上蹲着个人影,人影指间火星明灭。
好奇地走过去,映入眼帘的是许思睿俊美的五官。他眯着眼睛,黑色眼珠被烟雾涤染出一层朦胧雾气,像画到最后墨水不足的丹青。
“许思睿,你……”
她大吃一惊,声音断在喉咙里。
他竟然在抽烟!
祝婴宁的人生可以用板板正正来形容,只要是老师交代做的事,她都会竭尽所能做到尽善尽美,只要是老师不让做的事,她始终抱着“头可断、血可流、志不屈”的精神,坚决对不良诱惑说不。
从小到大,她连上学迟到都没有过,更遑论抽烟了。未成年抽烟在她眼里堪比自甘堕落的开始。她惊愕地指着他手里燃亮的烟头,半天说不出话。
许思睿也发现了她,但他表现得坦然又淡定,不像抽烟被抓包,倒像在吃Pocky,骨节分明的手指松垮垮夹着香烟,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懒劲儿,像一只翻肚皮休息的大猫。
祝婴宁语塞了半天,才蹲到他身边,语重心长地劝:“吸烟有害健康。”
他照旧用看白痴的眼神甩了她一眼,没应声。
这段沉默本意只是沉默,祝婴宁却觉得许思睿不说话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,说不定心里已经难过死了,才需要借助尼古丁消愁,她咽了咽唾沫,小心翼翼地开口,用上毕生最温柔的语气开解道:
“……是因为学校的事吗?你千万不要多想,我和周天瑞换座位是我主动提出来的,因为我觉得你成绩好,和你坐一块有助于我学习进步,不是因为周天瑞不想跟你坐。他可愿意和你一起坐了,是我硬逼着他跟我换的。还有篮球赛的事……林凯生那人吧,就是比较冲动,他也不是针对你,他就是有点嫉妒你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许思睿就侧过头,盯着她淡淡地笑了一声。
“呆子。”
他嘴唇一碰,故意朝她脸上吐了个烟圈。
烟圈扑到她脸上时化成浓郁白烟,她挥了挥手,一边咳,一边思考着规劝的语言,还没组织出措辞,便见许思睿从石墩子上轻轻松松一跃而下,头也不回地往她家的方向走。
她快步跟上去,缀在他身后,刚想开口,他便快速转身,伸出食指在她唇上嘘了一下,说:“就抽这一次,不许啰嗦我。”
他食指上有烟草味,还有股香皂的香味,明明用的是同一款香皂,但祝婴宁总觉得许思睿闻起来比她们家任何一个人更香。也许是因为他有洁癖,洗手的次数比她们家任何一个人要多。他的手指和她的嘴唇隔着一毫米的距离,并没有真正挨上。但就是这么一毫米,比真正碰到带给她的感受更加微妙,像被小猫小狗细细的胡须隔空轻挠着,嘴唇上方痒痒的酥酥的,犹如过电一般。
她并不适应这种暧昧的状况,干巴巴地哦了一声。
许思睿这才抽回手,把剩下的香烟凑到唇边,又吸了两口,这才将烟蒂碾灭在另一颗石墩子上,确保上面没火也没烟了,才丢进一旁的铁皮垃圾桶里。
这垃圾桶准确来说不是公用的,而是村里一户人家摆在门口自用的。但扔在垃圾桶里总比扔地上强,祝婴宁眨了眨眼,决定装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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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思睿抽烟这一幕给祝婴宁留下了很深的印象,她私自将他这种行为判定为遭受欺凌有苦难说,心里越发着急,觉得得把缓和他和全班同学的关系提上日程,当作头等大事对待。
不过,还没等她想出具体方案,第二天上学时,新的麻烦就来了。
事情还得从早读前说起。
当她和许思睿一前一后就要进校园时,周越山忽然从他们斜后方杀出来,一改前两天看到许思睿时阴沉的表情,龇着一口大白牙傻笑着,朝他热情问候道:“早啊!”
别说许思睿本人感到莫名其妙了,就连祝婴宁也被他反常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。
没等他俩反应过来,周越山便挤进他们中间,把祝婴宁挤到了一旁,粗壮的胳膊搭上许思睿的肩,一副哥俩好的姿态,没话找话道:“你来学校来得还真早哈?”
他动作快,许思睿想躲却没躲开,被他成功搭到了肩。
滑腻带汗的胳膊就这样贴上他脖颈处干爽洁净的肌肤,触感犹如泥鳅,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。许思睿差点吐出来,一抖肩将周越山的臂膀甩开了,忍着怒火问:“你有病?”
周越山瞬间收起笑,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表情像鬼一样。
祝婴宁在一旁看得心脏一突,许思睿却毫无反应,冷淡地撇开他,头也不回便往前走。
祝婴宁赶紧绕开周越山,小跑几步跟上去,刚想对许思睿说周越山怪怪的,最近要小心他,就见许思睿洁白的T恤后——靠近肩膀的位置上,赫然多了一块黑乎乎的脏东西。
在村里生活多年,她很快认出那是一坨尚且湿润的牛粪。
她目瞪口呆,转身去找周越山,却见他已经快步跑走了,粗壮的身体灵活似泥鳅。
……靠。
她难得产生一股骂人的冲动,又见许思睿无知无觉,皱着眉头就要往教学楼去,赶紧叫住他,把他拽到了教职工宿舍前。
许思睿不耐烦地就要甩开她,祝婴宁只好如实解释了情况。
“……你说什么?”
对待这种事一向事不关己的许思睿头一回露出了扭曲的表情。他额上爆出了几根青筋,脸色涨得血红,连眼眶都泛着红光。祝婴宁毫不怀疑周越山现在要是站在他们面前,许思睿能把他的头给拧下来。
她生怕出事,只好轻声提醒他:“那个……先去班主任那借套干净的衣服吧?”
到底还是洁癖占了上风,许思睿冷笑一声,朝周越山逃跑的方向冷冷扫视一眼,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往陈斌的宿舍去了。
听完祝婴宁的解释,陈斌顿时头疼不已:“这个周越山……”
他找出一件干净的衣服递给许思睿,不放心地交代:“我会去和他们的班主任反映问题,好好教育他一顿,你千万别自己主动去找事啊,尤其不能打架!知道了吗?”
许思睿闷着脸,没说好,也没说不好,迅速把脏衣服脱了,朝陈斌一伸手,讨要道:“酒精。”
“要酒精做什么?你流血了?周越山还打你了?”陈斌马上紧张起来。
“没有,我要消毒。”
“……哪有这种东西。”
“酒也行。”
许思睿说完,自己先在陈斌宿舍里找了一圈,看到架子上放着一罐二锅头,二话不说就拎了起来。陈斌欸欸两声,赶忙上前制止:“不成不成!这瓶二锅头我藏了好久,自己都舍不得喝,怎么可以用来消毒!太草率了。”
许思睿鄙夷地啧了一声:“你还是不是人民教师了,为学生牺牲瓶二锅头怎么了?”说完不顾陈斌在一旁哭天抢地,自顾自把瓶盖打开,像淋浴一样,哗啦啦朝背后倒了半瓶。
陈斌差点就地昏死过去。
一番鸡飞狗跳后,许思睿总算穿着陈斌的衣服走了出来。
他嫌弃陈斌最开始挑的那件polo衫丑,自己选了一件没印花的黑t,搭上他原先穿的那条黑裤子,像个要□□的□□少爷一样。
祝婴宁等在外面,见他出来,本想招呼他走,结果嘴刚张开,就被他身上刺鼻的酒味熏得又闭上了。但是为了防止他一时上头去找周越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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