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虚鸾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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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凉跌跌撞撞地跑出去,唤来巡察的金吾卫。
他哆嗦着说:“陛下不见了,我方才一直在外头守夜,忽然听见里头有动静,一进殿内,便发现——。”
宫越山未等他说完,脸色沉沉,跨入殿中,巡视一周,殿中并无甚么打斗痕迹。
她观察着周遭,问周凉:“你当真没见到有人从殿中走出来?”
周凉脸上有些迟疑,随后摇摇头。
宫越山瞧他神情知他定然是有遮瞒,但此刻寻到陛下才最是要紧。她命人将周凉看住,又遣人去请齐承方入宫。
她知道此事王浼必然会闻着味就赶来,这里头形势复杂,她一个人是应付不来。
宫越山戴上斗笠,一面令人去监门卫那处问今夜是否有人出入宫中,一面又吩咐金吾卫务必要将宫中大小角落仔仔细细搜寻一番。忽然,她又道:“郝六,你带人去掖庭院附近找找。”
众人齐齐应声,宫越山提着灯笼,走入雨幕中。
乌皮六合靴踩得雨水四溅,风将雨水扑送往脸上,宫越山神情凝重。
长生殿中无其他出口,人只能是从正门出去的。那姓周的内侍定是在守夜时犯了瞌睡,才没见到有人出殿。可无论如何,这罪责也一定会落到今夜当值的金吾卫头上来,眼下,唯有亲自将陛下寻到了,此事才有转圜的余地。
只是,她不大确定,陛下是自己走出去的,还是被人掳走的。眼下长宁城中叛乱初平,时局才稍微稳定,这是各方心照不宣达成的默契。宫越山想,现今,无论是哪一方,都还不愿意先动手搅了这局势。
天子失踪这消息一旦放出去,必定又会在长宁城中掀起一番风雨。
她要不要将此消息通知安义泌?天子失踪,谁是最大的受益者?宫越山在脑中飞快地思考,她看向远处,高大的宫墙在雨幕中静默,便是在这一刻,她做下决定——先将人寻到。
金吾卫举着火把,宫婢们提着灯笼,来回穿梭在宫城之中。半个时辰过去了,天子尚无音讯。监门卫那处传回消息,今夜宫中并无甚么人出入。
齐相已入宫中,正在议事堂。王浼也赶到了那处。有金吾卫寻到宫越山:“宫校尉,大将军要见你。”王浼这是要拿今夜负责巡值的人开刀,宫越山首当其冲。
宫越山阔步往前走,目不斜视,沉声说:“待寻到陛下后,我亲自去请罪。”
她步子迈得快,周身有种笼着一层让人不容反驳和拒绝的气势,好像这种气势就是与生俱来的。
那名金吾卫没有追上她的步子,看着她消逝在雨中的背影,愣在原地。
夜里宫中有金吾卫巡逻,特别是连接各主殿的宫道和回廊。人若要避开巡逻,只能往偏僻的地方走。忽的,宫越山灵光一现,停住脚步,抓来一个跟在后头跑的内侍,问:“陛下生母生前住在何处?”
那内侍被突然一问,没反应过来。旁边的另一名小内侍小声道:“住在景明宫。”
景明宫在宫中一个偏僻的院子中,贤庆帝酒后常常宠幸宫中乐伎,怀孕诞下子嗣的乐伎也没位份,连同这些可怜的孩子,一道被安置在景明宫中。贤庆二十六年间,宫中大疫,人人自危。景明宫这处自然更是没甚么人照料,看管的太监由于害怕甚至将宫门封死,许多乐伎同孩子都被活活拖着病死在这处。
这场疫病过后,尚宫局整理宫人名册,工部那处也开始着手修葺宫殿。因着景明宫病死许多人是个晦气地,又加上银两不足,宫里头便将活下来的殿下挪到了旁处,将这处封闭。从此,景明宫日渐荒废,再无人至,后来甚至传出过闹鬼的传闻。
宫越山看了一眼说话的人,从长生殿出来后,这小内侍一直是跟在自己身后跑,他周身都被雨水淋湿,不知是被冻得还是累得,脸色苍白无比。
“你在前面引路。”宫越山说。
“是。”
拐过好几条道,光亮渐稀,前头只剩茫茫的黑,只有前头那名小内侍手中提着的灯笼发出的微弱光芒。
后头跟着的内侍明显有些害怕,在宫越山背后小声说:“宫校尉,听说这处闹鬼。特别,特别是下雨的时候。”
他话音刚落,天上刚好划过一道光亮,照清了两边高高的宫墙,它们夹出一条逼仄的小道,路的尽头,便是那扇多年未再启的宫门。
这道光亮起那瞬,后头的那名内侍吓得失声尖叫。紧接着,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闷闷的雷声中。
冬日打雷,是极不寻常的。
这内侍卫拔腿就往后头跑。
宫越山皱起眉,看了眼前面提灯的那名小内侍。他年纪不大,明显也被吓坏了,正提着灯笼呆呆望着宫越山。
宫越山走上前,拿过他手中的灯笼,道:“你要同我一道进去吗?”
小内侍回过神,点了点头。
宫越山走在前面,近了那处宫门时,饶是借着灯笼的光亮,仍然辨不清宫门的颜色。
宫越山推门而入,里头黑黢黢一片,人走入院中,那唯一的光亮好似成了吸引黑夜中的鬼魅的东西。
雨下得大,在沟渠中汇聚成小溪流,发出哗啦啦的声响。灯笼微弱的光芒在大雨之中,显得愈发可怜。
景阳宫地方小得可怜,院子也不大,几间廊房围合在一处。宫越山走到廊下,推开其中一扇门,屋内的陈旧气息与阴雨天里的潮湿搅和在一起,让人下意识皱眉。
宫越山和那小内侍在里头扫视一圈,并没有发现甚么异常,退出门,又去寻另一间。
踏入最后一间房时,两人侧耳细听,在雨声之下,似乎还隐着人的哭泣声。
跟在宫越山身后的小内侍倒吸一口凉气,离宫越山近了几分。
宫越山提起灯笼,往前照去。声音是从前方床榻之上传来的,帷幕重重,谁也不知道床榻之上卧着的到底是何人。
上头的屋顶漏出一角漆黑的天,雨水从那处浇下来,四处都是湿漉漉的。
宫越山走近了,小内侍跟上前,他忍不住看向宫越山,却发现这郎君镇静无比。在那瞬,他扑通直跳的一颗心也稍得安稳。
宫越山取下腰间挂着的刀,用刀鞘拨开帘子。这帘子原是脆弱不堪,只虚虚一拨,便松散的笼了下来。
“宫校尉且小心。”那小内侍忍不住出声。
与此同时,宫越山腕间用力,用刀鞘将那坠下来的帘子挑开来。旋即又利落地转向床榻之上的那人,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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