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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走在钢丝上的人》

2. 第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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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条手帕在瓦沙修理机械表工作台上搁置了三天,这三天里他知道镇上的消息,据说剧院的演出大获成功,那位从法国来的男爵还是葡萄牙或者是奥匈帝国远道而来的子爵,每个人的口信都不一样,只知道他在这座岛上的名字叫做斯特法诺。他继承了家族的巨额遗产,给了当天剧场的工作人员每人一百里拉。还有人说有人收到了那位子爵赠送的金币,有人说是订婚戒指,还有人说是精美的饰品,众口不一。

瓦沙考虑了三天,这三天他忙于往返小岛屿西西里,从西西里那里购买了小时候父亲常常为他用来做茄子汤的茄子。父亲会用平底锅将腌制好的茄子裹上面粉煎成一小块的块状物,然后放入一些肉末一起煮,煮出来的茄子汤充满咸味,却非常鲜香,和海伦娜煮出来的汤汁味道有很大差异,他打算在小卡拉米回来后和他一起煮茄子汤。他可以在那个时候听小卡拉米的练琴成果。原本他是打算、打算把手帕交给费德里科,让费德里科转交给阿纳斯塔西娅。这样一来,如果阿纳斯塔西娅问起来,很有可能会知道那天费德里科并没有去工作室。当然了,这是在费德里科没有做足充分的准备下,总会有那样的意外。人只要撒一次谎,往后会有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填补的可能,更有可能因为某次意外而露馅。

第二周的周二天气晴朗,瓦沙带了两颗帕拉伊巴和坦桑石,精密的雕刻盒,那是他自己制作的,里面放置了能够雕刻宝石的雕刻刀。除此之外,他还带了一小块干酪面包、一小包茶叶,两勺白糖和阿纳斯塔西娅的手帕。

下雨时,那些突尼斯商人全部消失了,一旦放晴,他们如同雨后彩虹一样出现,带来了崭新的玩意儿,还有那些被锁在笼子里的动物们,它们也重新活动身体,面对着燃烧的火圈毫无惧意,瓦沙从它们身上甚至看出来了期待。

他询问他经常购买宝石的突尼斯商人,对方的名字叫老阿卜杜勒,老阿卜杜勒告诉他:“它们已经像这样生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,除了这些项目之外,它们的生活里没有其他的乐趣。先生,这说起来可能匪夷所思,我想它们完全不需要担心生存,它们已经和普通的需要捕猎的动物们脱离,它们由于人类的眷顾摆脱了生存问题。有的时候我们确实对它们非常严格,会用鞭子抽打它们,直到它们听话为止。它们除了吃饭睡觉仅有的事情就是训练……老天,我敢保证,它们和人们没什么区别,如果解决了温饱问题,适应了这样严苛的训练,它们会变成高度集中精力的马达,一旦停下来,会让它们感到不适应与失落。当然了,动物们并不会将这种失落表现出来,那些只是我的直觉,我有一双能够洞悉它们内心的双眼。”

瓦沙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的直觉,老阿卜杜勒呵呵地看着他,又问他要不要新送来的宝石,在看完成品之后,他又购买了两颗绿松石,那两颗成色很好的绿松石,老阿卜杜勒用一个小小的透明袋子将它们包起来。那对绿松石的形状呈几何形,很适合切割成对半用来制作成耳饰。

当天,他来到了化妆室的门外,里面时不时地传来笑声,他轻轻地敲了敲门,门内的笑声随之止住,一张乖巧素净的脸随之探了出来,那是阿纳斯塔西娅的女伴,她叫罗莎。罗莎也看见了他,其实罗莎早就见过他,对于这位不苟言笑的东方男人,在她们女伴里早就传开,她们甚至还打了赌,可能到她们离开法唯尼亚纳之前,瓦沙可能都不会跟她们主动地讲一句话。她们倒是对他十分好奇,他像是对女人根本不感兴趣的苦行僧一样,听说东方到处都是执掌念珠的佛陀。佛陀不会对女人感兴趣,自然也不会去剧院,酒馆更是不沾,每天的日子枯燥无味,单薄的好像天边的云彩那样,令人毫不感兴趣,见过之后便轻飘飘地飞走了。

“您好,请问您找谁?是进错门了吗,印刷室在旁边的房间才对。”罗莎说道,她带了些捉弄的意思,眨了眨漂亮的眼睛,指了指旁边的房间。

在瓦沙的印象里,这些女人漂亮又能说会道,声音像是百灵鸟一样动听,他已经尽量避开和她们打交道。他因为罗莎的话脸红起来,那是紧张产生的热度,他感到丢脸,低着头拿出来了口袋里的手帕。

没等他反应过来,化妆室还有另外一个人,阿纳斯塔西娅发出了小小的呼喊,大概是太意外了,他触摸到了柔软的东西,那是某位女士的手指,对方身上特有的香气,属于阿纳斯塔西娅身上的气息,甜美而轻盈,她海藻一样的头从他指尖飘过,令他想起童年时光和父亲与卡拉米去找船的日子。

那时卡拉米总是骗他海藻里有蛇,让他伸手去碰。

“原本我还在想掉在哪里了……这位先生,谢谢你把它还给我,它对我来说可是很重要,这是祖母为我缝制的。你不知道我因为它丢失担忧了好几天……还好你把它送来了,您说,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?”阿纳斯塔西娅对瓦沙说。

瓦沙知道这些仅仅是客套话,他过于的木讷紧张,面前的少女轻盈而充满生机,和他平常看的那些书、触摸的冰冷的宝石,雕刻的器械都不一样,他的舌头仿佛自动打了结。他很像正常地像一位绅士,像他平常对待费德里科那样,冷静地回复对方“不客气”“举手之劳”之类的。可他无法做到,他的额头甚至为此冒出来了一层汗珠,打湿了他的发丝。

“不……不用谢。”他说道,因为他的结巴,他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勇气,在两名少女的注视下败下阵来,险些落荒而逃。

他确实那样做了,在阿纳斯塔西娅和罗莎惊讶的注视下,他同手同脚地出了化妆室,化妆室的每一寸空气都在蚕食着他,令他变得不像自己。阿纳斯塔西娅打开自己的手帕,她掌心里多了一对深邃的绿松石。

上午的事情让瓦沙变得有些忧郁,他有些懊恼,自己表现得过于差劲。或许他应该多和女士们讲讲话,这样至少可以正常和人交流,只和同性才能正常沟通之类的,这听起来非常愚蠢。他从钢丝上圣母像边缘下来,走下来的时候又松了口气,努力地说服自己已经是过去的事情,不必再过多纠结。反正他仍然会和平常一样,与她们匆匆地路过,一句话都不讲。就像之前那样,所以他的担心十分多余。

瓦沙回到家中先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鞋子,雨天残留的泥垢在皮靴底和鞋面,他用刷子将它们刷的干净,又涂上鞋油放在窗户外面晾晒。他从西西里岛带回来的茄子,它们的形状非常可爱,他把它们全都按照切奶酪那样切好,在煮汤汁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放入芝士。吃完饭之后,他来到自己的工作台,这里被他整理的井然有序;桌子上放置了他最近在做的蓝摩尔福蝶。他用蓝色的宝石作为蝴蝶的翅膀,用金丝珐琅作为蝴蝶翅膀的纹路,经过他的精雕细琢,蝴蝶的翅膀几乎闪闪发光。在这个时候,他想起来自己老阿卜杜勒那里收来的两颗绿松石,它们或许可以作为蝴蝶的眼睛。

他的口袋里空空,他回想起原本放在口袋里的丝绸手帕,桌子上的蓝摩尔福蝶折射出璀璨的光芒,触角处的缺口仍然有待填补。

一整个夜晚,他无法入睡,惦记着蓝摩尔福蝶,那对蓝色的翅膀一并在他的梦里出现。他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,深蓝色的翅膀在阳光下变得透明,朝着某处翩跹而去。他飞过了十字架搭建而成的花园,穿过他种植的成片杜鹃,来到了化妆室外,透过彩窗去窥探房间里的少女。

醒来的时候,他分不清变成了蝴蝶,还是蝴蝶变成了他。他仍然记得自己在梦里窥探到的一角美丽的神颜。他想上天有时候十分不公平,人的双目只能够看到别人,而看不到自己。

当他路过镜子的时候,不由得注视镜子中陌生的男子面容,他感到熟悉却又陌生。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,在这座小岛上绝无仅有,绝无仅有并不意味着珍贵。在遥远的东方大陆,那里有很多他的同胞,所有的人们都和他一样矮小、和他一样瘦弱,和他一样的腼腆忧郁。

“瓦沙伯奇尼。听着,伙计,你能来到这里我十分的高兴,今天并不是你工作的时间,如果你是特意为了看我来到这里……那我十分荣幸。尽管我十分荣幸,你知道的,这该死的游乐场每天都要招待很多从西西里岛过来的孩子,那些突尼斯的商人用了卑鄙的手段哄骗孩子,现在人人都知道我们这里。我们法唯尼亚纳有一座儿童乐园,不但有绝无仅有的马戏团演出,还有这个世界上最蓝的海。我敢说祖母绿色的海洋极其少见,全世界都绝无仅有,我们镇上的女人们,她们使尽了手段来招待游客,没有人真的关注原本生活在这里的人们。每天都要重复地过一件事情,那实在是太糟糕了……瓦沙伯奇尼,感谢你听我讲这些,我并不是在抱怨,只是在看完演出之后……上周剧院的演出,我认为我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意义。偶尔需要反思一下,当人们瞻仰到美好的东西的时候,总会那样,开始变得不快乐。”费德里科一边说着,一边从陈列柜上拿出一沓威尼斯明信片,在上面贴上假的金箔。

费德里科知道瓦沙总是沉默寡言,准确地来说,是既不抱怨,也不赞美,他总是不在人前展示自己的情绪。或许只是因为他们彼此仍然在一个遥远的关系里,至少瓦沙对待自己的弟弟并不是那样。没错他知道,他知道瓦沙有一个小了十岁的弟弟。

“当然了,瓦沙伯奇尼。我仅仅是在思考生活的意义,或许我需要去书店买一些书来看,我并不会去酒馆,只是因为看了某个演出对某个故事念念不忘,说到这个……阿莱桑德罗。你知道那个蠢小子吧,就是那个得了失眠症的蠢小子,他死了,前天死在了酒馆里,据说死的时候还在念着‘梅菲斯特’‘梅菲斯特’,他把自己当成了来人间接受历练的浮士德。如果我前天在酒馆碰到他,我应该告诉他‘醒醒吧老兄,你明天还要去造船厂砸铁,除了那堆废铁,没什么是真的’。如果不是前天我出门的时候碰到了黑猫过马路,我一定会去酒馆,那么也一定会遇见他,那么也就没有我们现在的对话。”

瓦沙静静地听着,事实上他在苦恼的事情和费德里厄看所说的这些完全没有关系,他仍然愿意聆听,并且告诉费德里科道:“下次如果需要轮岗,请给我马达加斯加的宝石,我需要一些欧泊石。”

“瓦沙伯奇尼,”费德里科静静地注视着他,朝他露出来笑容,“我向你保证,不会再有下一次了。瓦沙伯奇尼,让你的欧泊石去见鬼去吧。”

费德里科总是喊他瓦沙伯奇尼,人们都称呼他为瓦沙,费德里科只喊了他两次就记住了他的名字,对于这件事他十分自豪,并且感到有趣。一个东方人叫着不属于自己的名字,瓦沙伯奇尼叫着不属于瓦沙伯奇尼的名字,这点让费德里科感到新鲜,他总是喊他瓦沙伯奇尼。

“对了——瓦沙伯尼奇,你为什么来找我?”费德里科贴完了假金箔,他甚至没办法保证每张金箔的位置一模一样,没什么关系。这个时候,只要对外宣称,这是从某处特制的金子手工冶炼,还能额外向买金箔的客人要一笔手工费。他看向窗外,名为瓦沙伯奇尼的青年已经走了,宝石一样的花窗里,那道身影远去,单薄而消瘦,令他想起前些天他去帮乔瓦尼购置装饰品去过的画室,那里有许多来自佛罗伦萨艺术家的画。有一副他并不记得了,让那幅画见鬼去吧。费德里科想。

瓦沙伯奇尼从印刷室出来,费德里科思维活跃、讲话的时候语速很快,总是能和他聊天南地北,他常常听着费德里科的话而走神,不知道神思飘到了哪里。他来到了自己工作结束的地点,那是一面镂空的白色大理石墙,旁边是一座圣母雕像,镂空的形状根据光的折射而设计,人站在墙后,会有被阳光晒透的错觉。他来到了这里,很多的时刻,他都想在这里种一片玫瑰。圣母神像低垂时,偶尔有那样的时刻,白色的雕像纯洁没有感情,让玫瑰花墙从圣母脸上蔓延,覆盖整座小岛,整片地中海。这后面他并没有去过,他只知道大约通向维罗纳街道的某处,可能是安静的咖啡厅,也可能是热闹的剧院。“瓦沙伯奇尼。”他听见有人在呼唤他,他通过镂空的大理石墙隐约看到了一道身影,百灵鸟一样动听的声音,离得近了他看清了那双眼,那是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。事实上,阿纳斯塔西娅正在找他,原本只想透过这面墙让罗莎把信件和绿松石转交给瓦沙,瓦沙却比罗莎先来到了这里。她已经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他的名字,瓦沙伯奇尼,瓦沙伯奇尼,这个名字她认为和他很合适,刚刚她从那里——剧院门口,看到了圣母雕像那里站了一个人。尽管她的女伴们常常嘲笑这个男人古怪又孤僻,她却在他思考的时候,意识到他的灵魂不同寻常。看来她那么做是对的,她大胆地做了一样行为,邀请瓦沙伯奇尼去化妆舞会。

“瓦沙伯奇尼,或许你已经听说过我的名字。我叫阿纳斯塔西娅,感谢你为我送来了祖母的遗物,这是你的宝石吧。我从手帕里发现了这个——”阿纳斯塔西娅双手穿过了大理石墙,她掌心里摊陈着瓦沙丢失的两颗宝石。

瓦沙在阿纳斯塔西娅出现的时候,记起了自己变成蝴蝶在梦里窥视的模样,梦里只见到了一片侧脸,现在姑娘近在眼前,她身上散发的气息,某种春天花草的气息,像是知更鸟衔了杜鹃花枝。他隐约能够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在跳动,有些懊恼自己的目光总是难以在她身上移开。

上帝为何不让人们的双眼只能看到自己,这样他想——人们或许可以不用在意他人的视线。

“谢谢。”他平静地说道,努力地让自己维持着某种镇定,正要抓住那两颗宝石,阿纳斯塔西娅却比他反应的要快。

阿纳斯塔西娅收回了手,除了那两颗宝石,她的手里还多了一封用蔷薇封边的信。阿纳斯塔西娅注视着他,像观察猫一样观察他的神情,眼里的好奇难以遮掩,对他道:“宝石可以还你,你要在下周六和我一起参加化妆舞会。化妆舞会我想你一定知道……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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